什麼是自由潛水?為何要玩自潛?為什麼你不玩水肺潛水?這些問題是每當我碰上一段時間沒見的朋友時,他們都會提出,次數多了,漸漸我才回過神來,原來自由潛水這項運動對大眾來說,真的很陌生,它「美麗的吸引力」似乎還未被大家所發現或理解,同時存在憋氣和享受這兩種感操作,在眾人的眼中這是在作弄他們的認知,因為它們是相對立的,憋氣就會難受,要享受就不能憋氣,說到這裡,一般我已無可辯駁,只能拋出理解的具體方法:「你先玩玩看~」。
看似是在敷衍迴避,但只有真體驗過一段時間了,或許才能理解或深有同感我在自由潛水中得到的以下 5 個抽象感受。
(一)得到中和的生活節奏
現代人的生活急速而又電子化,我亦不例外,在未接觸自由潛水前,在城市的催化下,極速食完一頓飯,在電梯永遠不站着而是走動着,坐公交也爭分奪秒地刷看手機,這都已成為了我的一種生活習慣,種種的動作都生怕耽誤了人生時間似的,但這種節奏與我生活了廿多年,似乎也已經深入骨髓,讓我根本不曾發現這是種惡習。
直到遇上了自潛,事情才發生改變。在水阻的影響下,想快欲急的「城市身體」頻頻受到了大海的拒絕,它強制了部分節奏,讓憋氣的運用精求化,使得越想快,越要懂得「慢」的技藝,慢慢一飄一浮的眼前視覺和身體觸覺,安撫了在抵抗慢的精神和肉體,讓游盪在水中的身心學會了安靜了下來,這種慢寧靜,是我在陸地上不曾感受到的。
一閃一閃的磷光,滲於一波一波的蔚藍上,身體受到緊密的浪花包裹,伴隨着輕搖的滋味,耳朵被海水摀上,斷絕了一切凡音,節奏不快,不慢,穩定了情感思緒。當嚐到了這種另類的「慢」後,再回到急速的生活中,太極兩端似乎得到均衡的活化,心情亦有所協調,讓一向一邊倒的兩極節奏,終得到了很好的平衡,中和出應有的生活觀。
(二)難受在念頭下是可超越的
主動「憋氣」對人類而言,有着反生存舉動的性質,人們為追求身體極限挑戰的滿足,願意作出對抗呼吸欲望的行為,這種挑戰會激起身體一連串的難受,有心跳加速、激素剌激、肌肉抽搐等等,每種都是一種”折磨”,以喚醒你結束憋氣欲望的行動。
隨着在自潛中的練習時間久了,我受到了認知上的衝擊,原來在面對極度的難受下,想法是可以改變難受本身的性質,只是大部分時刻都因為難受的感覺過於強烈,以致我還來不及改變想法就已經先選擇結束了難受。
但在自潛下,就算是結束,有時候也必須再撐一段時間,因為水底和水面是有間距的,恰恰是這種間距機會,我才發現難受是可以超越的。難受是一種痛,也可以說是一種負面感覺,但亦可把它視為只是一種反應,一種可以無視的反應,因為專注在難受的表面上,對結束憋氣前不能帶來任何好處。
反而把念頭的角度移動一下,從關注難受身上拉遠一點來觀看,便發現它們其實是個很有趣的反應爐,一個有特定情境的化學反應,詭異的是身體可以在反應面前不再加上反應,一旦打開了這潘多拉的寶盒,開始細味難受帶來的每束神經觸感,難受就再也不存在了。
(三)與內心對話的樂趣
自由潛水是「孤獨」的,它不是對戰,也不是團體合作,而是個與自己比拼的運動,在過程中可對話的對象只有一位-自己。”自己”是個敵人,也是個伙伴,面對黑暗的深海,內心的恐懼會毁了我們,但陪伴我們下潛的,始終只有我們自己的靈魂,所以如何與自己溝通對話,在自潛過程中顯得相當重要。
今天的狀態好嗎JM?有恐懼嗎JM?要注意什麼嗎JM?⋯⋯
透過多次與自己對話,我開始掌握了自己的根源想法和身體能力,那些是高風險的舉動、那些是在可控的範圍,不斷地與自己重複確認,並不斷地完善出整修的自己。
隨著對話的習慣越加成熟,每潛的對話內容開始不多,以一針見血為主,但在這快速的溝通下,總結反而越來越準確,因為對自己的了解已在過去得到了許多實操的支持,令誤判減少。
一年過去,兩年過去⋯⋯,即使到現在,我仍然可以透過與自己對話發挖到更加「新」的自己,是閱歷變了,是環境變了,也可能是能力變了,但都可以在「對方」的回答中有所收穫,這種有趣如同問1+1,但不會永遠只有 2 的回覆一樣,有時候拿到的答案可能是 5,但卻是正確的,因為這不是要拿認同,而是要學會選擇最適合的給自己。
(四)認識忘我是多幸福的一件事
對一潛的成功與否,是否應該以深度作為指標來說,我或許有所保留,作為一個自潛者,深度的紀錄可以算得上是對成功的認同,但一潛的狀態投入程度散發的魅力,卻沒辦法在這具體衝量出來,但這種狀態卻比較像是大眾所響往的。這不是指成績不重要,而是說個人的體會不會是次要的。
對某事投入到一種忘我的境界,在什麼主題都可以發生,只是自潛於深海或許給了我更多達到這種狀態的機會。在周遭只有冰藍的海水中,沒有多餘的光線,也沒有任何引誘的事物,可以關注的,只剩下眼前的這項運動,在自由落體的配合觸發下,可以令人更快地進入放鬆與投入的最高點。
在這種狀態下,意識如進入了時間空洞,於大腦面前展示着的是細膩的一舉一動,可是在眼前的卻是如瞬間的跳動,只有當到達目的地了,眼中的靈魂才有回到肉體的跡象,這是趟很奇妙的旅程。忘我過程所演示出的表現是輕鬆的,如水乳交融般自如,不論是自己還是旁觀者,都會受這顧非一般的極致狀態而進入精神的享受中。
(五)體驗純粹的自己
自潛沒有過多的裝備,如何用最純樸的方式停留和活動於水中,這考驗着潛者展現純粹的能力。我是否處於驚慌,我有沒有把握,我的心是不是夠定,這全影響最後水中所呈現的自己,說白了,這其實是一個學習自信的事情。
浸沉於低重力空間,在水舞中體驗大自然,始終相信環境會對我們的反應附和,我害怕大自然;大自然便會讓我害怕,這是我從自潛身上體會到的哲學,只有下潛的雜念沒有跟隨身心走到水中,才能看清水中的日月,和體會水中的細膩。
不帶一絲胡亂,不參一根煩囂,單純的下潛,在空曠而深的淨化場內,交出最簡單純粹的自己,當融合到位了,甚至會忘記自己正在憋氣,這是因為純粹把水中的安逸感提升了,連魚兒也能感受到氣場的不一樣而穩步靠近。
若生活中的復雜抓緊了我的氣道,我將毫不猶豫帶上呼吸管跳進水裏自潛一番,把原本的自己找回來,讓他好好「呼吸」,直到純粹的效果再次生效。
這 5 個抽象的敘說雖然只涉及到片面,只因神經質的虛無飄渺實在太難描繪,尚未能深入淺出分享,但已經盡可能形象化觀感的片刻感受,句中言詞或似誇大,但都不假,都是深入體會自潛後的深刻感覺,不知在你的自潛中,是否也有一攝只有自己明白的抽象感受。